年少只是一个梦而已

十六岁来了

泡沫聚集，散开，咕噜咕噜。

哗啦哗啦，水面被打破。阳光穿过这片深海，美好间带着的那种窒息感。恍惚觉得，生命不过如此。他想下去，游一会泳，向海天相接的地方游去，再也不回来了。

我不再做那样的梦。

他从来没有看过海。他想去看海。没有缘由的，就想去看看海。

他的那些在公路上疾驰的自行车，树荫下傻笑的阳光在记忆中不知不觉模糊了起来，记忆层层推进，然后面目不清。总是梦见在梦醒的时候，往往带着泪珠，而又往往记不到梦。以为漫长得要人老命的成长也是幻觉吗，分分散散，结果错过了多少？又将多少人花更多的时间去缅怀？聚聚散散间演绎着相同的故事吧，可是过去的人永远不会回来。晃人的太阳，安静的海边，凉飕飕的山岭间那猴子的跳跃轨迹，还有在琼海旁边许下的愿望和放下的船只。

鬼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还是三点半。起来解个方便，顺便喝了一口水。睡不着了，他便撑开台灯。拿起了那本书。今天就要还回去。“四处流浪的乞丐，穿过一个又一个村落，在某个晚霞满天的黄昏，他们忽然停下脚步。像是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一样，长久地驻足下来。”我应该就是这样的乞丐，他的内心暗暗想着。一个人和一个村落应该也是有缘分吧，冥冥之中的吸引让步履匆匆停了下来。我没有找到属于我的村落。他的内心暗暗叹气。他摊开摘抄本，工工整整的把这段文字记录上去。又自得的欣赏起来。合上书时天已经发白了。简简单单的洗漱，简简单单的早餐，简简单单的晨跑，简简单单的生活，又一次重复。

接到好友来的电话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呀呼，大少爷有没有空啊？咱去骑车吧。”

“地址发我。”之后又开始了手头的工作。

太阳太晃眼，他低下了头。

“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呢，好像现在活在梦里”

“嗯？”

他尝试着把声音拉到很冷淡的样子，可惜失败了。

“我是说，在这样的天气，骑着车穿过这个城市…”

“小七你一点也不可爱，我想来这里生活，和重要的人一起，然后再遇到更重要的人。” 说着说着她就抬头看向了天空。他也尝试抬头，太晃了，立刻就把头埋了起来。

“成都。”

“啊？”

“你似乎很惊讶？”

“我以为你要么想去更远的，要么就留下呢”她顿了顿“果然你觉得这里没能留下好的记忆的说——我也觉得。”

我没有讨厌这里。他的内心暗自狡辩。可是这些话好像说不出口。她能明白吧。

“你以后应该是很温柔的人吧！”

“怎么可能？”我打着马虎眼。

“就像向日葵，或者说是光！”

“我也不会对着自己转吧？” 风吹过来。有一种类似于盛夏的感觉，而昨晚留给他浸骨的印象没有褪去，昨晚摘抄时的手也因为很冷而发抖，错了几个字。打上了补丁让他甚是难受。夏天不可能这么快来到这里，冬天也不会这么快逃离。

“光也不可能照亮自己吧？”抖了哆嗦，只看见她又回来了。噢，还有痴迷的雪糕。这样的日子，的确不敢相信。好像就在夏天，冰糕，汗水，燥热的风，还有交好的人，骑车，然后越过城市。至于光啥的，已经不想去想了。现在已经很满足了，哪怕只有十个小时而已。他暗自想到，却也不知不觉间吃完了雪糕。

她跳上了车。“话说，初二物理好像讲过光的反射来着。照到别人那儿的光，会找到你的眼睛。”

“哈？”

“追上我就告诉你哟！” 她飞快地逃开了。

所以眼睛会因此明亮吗。他不知道，毕竟他看不到自己的眼睛。他跨上了自行车，冲着前方大喊：“你太慢了，一会就能追到！”

“那你得追到再说啊！”她很得意地挑衅着。

那明明是一部应该笑的没心没肺的喜剧片，却为什么会有一股悲伤的意味。阳光晃着他的眼。明明…为什么… 他是一个爱看书的孩子，往往能够写出很哲理且温暖的句子。我也很感谢他，在那段岁月给了我这么多的温暖。只是后知后觉间那个温暖只不过是对他来说的一种讽刺。那些不知不觉或者说后知后觉，感觉就像一把水一样，握不住，眼睁睁任他从手指间溜去而感到非常心痛。就好像宣告反抗命运而永远无能为力。经过了春雨的洗礼之后，夏日的炎热必须忍受。夏天不会落下一滴水，就像他后来再也发现自己无法写出温暖的文字，就像他后来再发现再也写不出让他满意的文章，就像他后来发现他所想的不过就是老师的欣赏和一篇满分的作文而已。他再也不想拿起笔。

就像他也没能追上她。

“为冥冥之中的暗合而惊心，正因为有所担当有所不能承受，有所谓的轻重缓急，单薄的时光才会有所附丽。”他把读到了这句话抄在了扉页。书中的主角也把这句话抄在了扉页。他想成为书中的主角，但是没人愿意为他写这本书。所以才立下了豪言壮语，要为自己写本书，可是却迟迟没能动笔。要是真的能够了解到自己的内心，摸清了自己的阅历和底气，怕是也能写一本《追忆似水年华》了。他也没有底气，于是暗自的放下了笔。

“我们的生命就像一条河流，你要不要坐一艘船，唱着我们的歌，把航行的目标交给风，把所有的希望交给未来。你说的真好啊，可惜即使如你，即使有你这般的热爱，你也会放弃。”她叹。他下了船，船上只留下她了。她也许在生气，默默说着背叛初衷的人不值得原谅。

在“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懵懂年纪，专门去了解什么是命运，未免太过于早了，如果说仅凭借小说中的那些主角的认知，将那些年月一笔一画认真的誊写，希望得到的是什么呢？惊艳四座的段落，还是语出惊人的那些文笔？好像那时候的他不知道岁月是要靠岁月来积累的。十几年又能写出什么东西呢？等到以后回过头想起的怕也不过是那些零落在房间角落已经泛起灰尘的摘抄本，还有那些很以为很有道理的拙劣文笔，然后发现这些东西已经演绎成了一出搞笑剧。他笑着笑着也会落泪，哪有什么背叛初衷？

他在我的面前喝下了一大杯酒，他想把那杯酒称为岁月，他对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谈岁月。我也只是听着。那年毕业在即，他去图书馆注销借书卡。她再也不会回到那个图书馆，也不会回到那个城市。他以为只要一毕业，他就能像徐志摩一般轻轻挥手告别了云彩。最后发现那个云彩已经永远刻在了他的心里。

“你知道吗？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你去后悔的。当年我对不起他，当年我对不起父母，当年我对不起老师，也对不起自己。可是都过去了，我也无能为力。未来只是破碎的，但是即使在破碎我也想慢慢走下去。”

听他慢慢唠叨这些，我忍不住笑他矫情，他却笑我不懂事儿。

“请不要把我当作小孩子！”我学着大人的语气回复着他，得到的只是他的哈哈大笑。

他和她闹了矛盾之后，她再也没出现过了，最后留给他的只是那一张16岁生日的贺卡。那时候，他将他老师对他的关心看做讽刺和嘲笑，他将同学的示好看做别有用心。他把他视作的豪迈不羁演绎到了极致，可是回过头来看过也不过就是一个中二和自卑而已。可聪明如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年少气盛，更容易被那些文字中伤。回想起来，他也不过是掩面哭泣。后悔吗？如今我也只能这么弱弱的问他。

“除了后悔以外，我也不能做些什么了。”如今他也只能这么哽咽的回答。也许回首少年往事，那些情绪已经很淡很淡，但是那些是刻意抑或说是无意的故事，一碰就好像揭伤疤。一揭开就只会是鲜血汩汩冒出。他给我讲那些故事里，他们在春夏交际的时候骑着自行车穿过那座城市，做着尝试穿越山河的梦，做着尝试奔赴远方远走高飞的梦。因为年少的轻狂轻易放弃内心的执着，讲着那些年少轻狂的狠话，放到现在，讲着讲着却泣不成声。

“我的眼睛从来没有明亮过。” 哭着哭着便睡着了。我把他弄在床上，他也不忘给我倒了一杯酒，然后沉沉的死睡。我坐在他的床头，听着他呢喃的梦话。那是梦话，却是他年少的心。

“如果我回来找到了你，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去喝杯酒吧，你好像喜欢喝红酒。那就买一瓶。”

“我想去见你，哪都可以。”

“时光…机…哆啦A梦，带我走吧…”

我真怕他因为想不开而抛下一切然后消失，时时刻刻留意着他。

可是最后他还是向我告别。我知道他要去哪，但是我没办法说出口。这些天他写了很多东西，他把那一切给了我。“其实回想到这么多年，感觉就像梦一样。你做出了很多很多的梦，却没有发现比自己就在梦里。所有的梦都会成真。我当初和那么多人随波逐流，却因为过于自负，反倒其行，妄图挤进岁月的洪流。当我回首，也许会得到了时光的谅解，但是我再也得不到我自己的谅解。”他顿了顿，最后陷入沉默。

此后我也再也没遇见过他。多年之后，我翻出了他的那一对赠予我的书。他那位“乞丐”大概也找到属于他的村落了吧。因为是宿命啊，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所有的泪水也都已启程，却忽然忘了是怎么样的一个开始。

在那个古老的不再回来的夏日

无论我如何的去追索

年轻的你只如云影掠过

而你微笑的面容极浅极淡

逐渐隐没在日落后的群岚

逐翻开那发黄的扉页

命运将它装订的极为拙劣

含着泪我一读再读

却不得不承认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席慕蓉《青春(之一)》

匆匆过去了这么多年。就像梦一样，我好像什么也记不得了。我将席慕蓉的青春抄到了我的日记本上。那时候我也应该如他一样，因为那些敏感发酵成有模有样的小情小调，并自伤自怜。年少只是一个梦而已，多年之后我再次说出这句话，竟然会莫名伤心，莫名难过。他当年没有写好自己的书，现在发生先好像我也是，自己太多的遗憾，我是知道的，成长真的不知不觉，有一天梦也会醒的。

现在的我是是梦是醒，我也不知道。

无论是心比天高还是血气方刚，那前面的定语是幼稚，也是天真。行行走走间残缺的各种空白，然后做做一场一场的梦，读着一本一本的书。聪明如他，笨拙如我，都深深地明白，有一场梦是属于自己的，也有一本书是属于自己的。哪怕是噩梦，哪怕是拙劣的手抄本，他们属于我，独一无二。

他现在在远方写着他自己的书，我在这里做着属于我自己的梦。生活机械重复，我在梦中醒来，气泡散开聚集，被阳光照射下格外美丽。咕噜咕噜的气泡声，迫使着我游上海面。离海岸很远，我却拼命地向海岸游去。

我记不得我为和来到这里。

也许是做了一场梦。

我还想继续做那样的梦。

后记

梦醒的时候，往往带着泪珠，而又往往记不到梦。但是还是依稀明白，我应该去找一个人。

或许很久以后，我可能忘了少年的样子，但我始终记得那个夏天，周围人的喧闹和放肆招摇的风，记得那个冬天，难得的雪堆起了山头，我的手冻得通红，堆出了一个小小的雪人。更记得那个秋天我种下的葵花却没能长出我想要的花，也记得那个春天我在梦中惊醒，正好雷声轰鸣，闪电照亮了整个房间。我不再拥有那样的日子，也终于和曾经的自己作别。但是，就像忘记了梦的我，也依稀记得我要去找谁一样，我一定还记得那位少年，忠诚于他的梦和他爱的人。这篇文章我在4月24号写完，花了三天。我知道这篇文章我写的很差…我这篇文章的素材基本上都以我记得到做过的梦为素材，我小心翼翼的把它们串接起来，可能会很生硬吧，我也好久没有写这么长的文章了。

这大概第一次在我的大号上发布这样的文章，多多指教。

有人说这篇文章文笔很稚嫩，我也觉得。

毕竟文笔是用岁月来磨砺的。

哦，我正式的满16了。十六年感觉就像一场梦一样，好像6岁生日才过不久，好像小学才毕业不久，好像中考才结束不久。一瞬间，我也迈入16。进入那些书中所最赞美的年纪。

我希望自己永远记得年少的梦。我也希望那些所有愿意陪在我身边的人一直能够陪着我。我的过去做错了太多事情，我也不想把它纠正，只想我的未来能够顺从内心，只想我爱的人能够如意，也感谢你能够看到这里。

也希望以后你继续陪伴。

完。